Treetree511

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抱一身春雨绵绵。

不负流水知番外【一】

冬月里,长明山落了好几场雪,许是近年关,老天爷开恩亦不想为难农户。雪下的都不算大,今年作物收成良好,总算能过个好年。

周子舒自那日荒唐后有些尴尬的想回长明山闭关,心想反正也没有真的应承什么事。不辞而别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没成想半路遇旧人,之后身后就一直坠着一截小尾巴,甩也甩不掉。也不是他不想甩掉,只是行至半路视线突然模糊,许是双修之后没有及时修整,旧疾趁机作祟,夺了他一时的光明。

他寻了一处溪边茶摊原想休息一下,看看几时能恢复。见他独行,又突发眼疾,那样貌又太过惹眼,引来了些山野恶霸趁机调戏。一上来就伸手寻那只握着茶杯的素手在掌心摩挲。

周子舒心中烦躁,拈起折断的半截筷子直插那人掌心。痛的那人握着手掌嚎啕出声,他出手果断狠辣,另半截筷子被他随手掷出,在快要射瞎那人双眼时,被一只杯子拦截了去路,双双落了地。

“阿弥陀佛,周施主看在小僧的面子上饶他一次吧。”这便是那个烦人的只会在他耳边念经的旧人。

少林和尚观那日凶险,原是有些担心重伤的张成岭,便循着些痕迹追了上来,不想半路跟丢了,倒在此处遇见了周子舒。他刚到便又拦了一次将起的冲突,他有些无奈,他闭关念经这两年,总想参透些遇见周子舒之后的心绪。住持曾赞他性子通透悟性甚高,他上长明山遇到周子舒之后便知他心中无悲无喜亦无恶意,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山中不想被任何俗事所扰,倒比他这出家人还要看破红尘,和传言中那滥杀无辜的妖孽相去甚远。可偏偏麻烦总是围着他而来,似乎他想躲也躲不开。倒真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和尚观他并无不快,亦无担忧之色,想是张成岭平安无事。只是不知为何这对师徒又就此分开。

周子舒并不想搭理那和尚,亦不想表现出此时异样,索性泯了一口茶水。就当做不认识此人,想来偶遇应该也不会有过多纠缠。

那和尚想也没想就坐在了周子舒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似是根本没觉出不受欢迎。

周子舒兀自起身,寻了东北方向,干脆继续赶路,只是视线受阻脚程到底慢了些。那和尚想也没想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

周子舒走的慢,小和尚跟的紧,和尚此时心情甚好,以为周施主突发了善心怕他走丢才走得慢。直到天上飘了了些雪,周子舒仿若未觉,那雪下的慢,雪片倒是大,毛茸茸的落了下来,落到周子舒的发顶,融化的缓慢,像在发髻上开了些雪绒花。

过了一会,周子舒停下脚步抬起了头,似是有些疑惑,他看不见那雪只觉得鼻尖有些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他揉了揉鼻子。又一片落在他的睫毛上,在他眨眼间碎成细碎的雪粒。

“你看不见?”和尚见他神情总是慢半拍,好似在用其他感官感知周遭变化。终于发现不对皱了眉。

周子舒寻声望过去,那眼神没什么焦点,只落在身后某个方向。“你怎么还没走。”

“贫僧只是顺路,便想送送你。”和尚有些局促,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受欢迎,但此刻更不好抛下人走了。他叹了口气解了身上袈裟上前披在了周子舒头上。

周子舒反应不及能看见的时候,突然被什么布罩了一脸,瞬间伸手想扯开。

“别动,只是想给你挡挡雪,既然施主此时眼睛不方便,不妨让贫僧给你带路。恕小僧冒犯了。”和尚牵起周子舒的袖子,站到了周子舒的身前……

“真稀奇,小和尚你别又是接了什么新委托来这里哄骗我,怎么今日不斩妖除魔了?”周子舒也不是没有防备,只是有没有恶意他也感觉的到,这和尚是真心想给他带路。此刻他确实有些不便之处,顺势领了情。

“周施主看样子心结已解,徒弟又至善纯孝,再过一月就要过年了,怎地又想回那苦寒之地?”和尚怕周子舒觉得他刻意照顾,惹他不快,只牵着那截袖子纯当领路走的不疾不徐。

“我哪有什么心结和尚不念经了管的倒多。”周子舒听见和尚提到张成岭,有些脸热,真觉得这人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想起来忽而又觉着自己不辞而别好像又伤了人心。

正想的出神,周身劲风袭来,似是有人与身前小和尚对了一掌,后撤时攥着周子舒的手肘拉开了距离。来人内息熟悉,周子舒并未出手阻拦。

“刚受了伤还未好全,怎好跟人打架?”周子舒伸出两指掐了掐那人脉门,见那脉搏浑厚有力,暂且放下心来。

“师傅,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张成岭见师傅关心自己,也并未生他的气,心中欢喜,张开手臂环住周子舒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磨蹭。见还有一和尚在场,他并未粘着师傅太久,见他身上还披着那和尚的袈裟,随手扯开,还规矩的在手中叠好递还给了和尚。好似刚才那全力一掌只是小和尚的幻觉,若不是他也算内功有成,就被这没轻没重的小子突袭受伤。

“小师傅抱歉,刚刚情急以为师傅又被什么贼人掳走,才突然出手。”张成岭礼数周到,面上带笑,倒也挑不出错来,小和尚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当真有些怀疑自己难道看着像贼人?

“对对,这和尚最喜欢斩妖除魔,要把我当妖怪抓走。”周子舒见张成岭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长,突然来了兴致笑着一同打趣起了和尚。

“师傅才不是妖怪。”张成岭说着抖落了带来的包袱掏出件滚边上坠着兔毛的月白色斗篷给周子舒披上。“我见要变天,赶忙出来寻您。幸好星明请大巫来时没忘带些冬衣。”

“我不冷。”周子舒说着倒也没想拒绝徒弟的关心。张成岭侍候他总是尊敬中又有一些粘人的,他好像早已习惯。他曾说他们师徒缘分浅了些,可那小徒弟确实待他真心实意。只是……不知道这心意什么时候变了质,竟让他有些忐忑。心想可能还是自己着急救人做的太过草率了。

张成岭不知周子舒在想什么,想起那一夜已经坦白了心事。此刻感觉分外轻松,反正他这辈子都要粘着师傅。“师傅这是要去哪?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四季山庄过年?我们可以把七爷大巫前辈们一起叫来。”

“周施主眼睛不便,我只是想送他回长明山。”小和尚终于找到机会给自己辩白自己不是拐人的坏人。

“和尚多管闲事,我并没有不方便到不能自己走。”周子舒心里嗔怪和尚多嘴,又怕张成岭着急,抢白了和尚的话,此时倒有显得有些任性不讲道理。

张成岭确实被吓了一跳,突然回想起周子舒那要命的旧疾,心中后怕,此事他并非没有发现,至于为什么发现,当初如果那段平所述为真……可周子舒压根不识得那张脸。他推测当时定是师傅出了什么事,导致他未看清那人。他醒来时旁敲侧击询过大巫意见,大巫当时不好断定旧伤是否还能影响他的五感,只得叫张成岭把人寻回,再查验查验。见周子舒急着驳斥和尚,他亦不忍心的很,师傅终究心软,不忍旁人为他心痛。

小和尚被周子舒连翻嫌弃,气鼓鼓的念起了经。默念戒嗔戒燥,不跟他一般见识。想起初见至今的遭遇,得出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嘴巴就是毒的理。

张成岭走到小和尚耳边耳语了几句,小和尚皱了皱眉又松开,突然调头就走。看来还在气头上,招呼不打径直走了。

“师傅,得罪了。”张成岭也不管周子舒的疑惑,趁他也看不清直接施展轻功带上周子舒往回跑。

“臭小子,你带我去哪?”

“大巫还在等我们,您的情况得去给他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自己会好的。你跟和尚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武库的入口在温泉里,武库里还有些各派秘籍让和尚去拿了帮忙还了。”他没说的是顺便拜托和尚把里面的亡魂超度了。

“你……还挺会用人。你就不怕和尚独吞了又引起什么腥风血雨?”

“师傅过目信任的人,我放心。”

“之前谁说那是贼人的?”

“我说的,碰了师傅衣袖的就是贼人。”张成岭回的理直气壮。

“说什么胡话!”周子舒一时语塞,觉得张成岭可能真的路子跑偏了。略施巧劲拍开了张成岭搂着他的手,逼停了去路。“我自己能走。”

“好,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张成岭语气不自觉的哄着。伸手牵起周子舒的手。放慢脚步往前带着路。以前他也经常握着师傅的手,那时还未长大,师傅的手心略有薄茧,握着总是让他内心踏实无比,如今他的手已经能被他完全裹在掌心里了,原来师傅的手是这般小。他回头又看了看身侧的周子舒,那隽秀的小脸裹在毛绒斗篷里。他已经比师傅高出半个头了。师傅真可爱,他心里想。

“你怎么知道武库入口?”周子舒问的猝不及防。

“猜的。”张成岭心下咯噔。想起师傅从未与他说过这事,自己这是说漏嘴了。

“哦。”周子舒知他不想多说亦不再追问,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眼前还是一片雾蒙蒙的,似乎此次的发作的比之前都要久一些。他的手被一只大手握着向前走,掌心的温度比自己高出许多。他比往常更加顺着那小徒弟的心意,大体还是有些不告而别的心虚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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